黃河拐彎處，雞鳴三聲地
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實在難留；
手拉著哥哥的手，送哥送到大門口。
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有話兒留；
走路要走大路口，人馬多來解憂愁。
……
一曲《走西口》，唱出黃河兒女的辛酸；一曲《走西口》，傾倒了天下錚錚鐵漢；一曲《走西口》，讓人們記住了黃河拐彎處的一座古城——河曲。
河曲位于晉、陜、蒙三省區(qū)交界，地處黃土高原東部邊緣，東臨偏關(guān)、五寨，南接岢嵐、保德，西北與陜西省府谷縣、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準格爾旗隔黃河相望，因地處黃河彎曲處而得名。河曲城自古三面環(huán)水，跨長城而控黃河，號稱雄關(guān)古塞。
8月上旬，《中國經(jīng)濟周刊》記者來到美麗中國山西行的第四站、有著“民歌海洋”、“二人臺之鄉(xiāng)”美稱的山西河曲縣。
古渡情思
站在河曲縣城西端的古渡廣場，滔滔黃河之水從腳下一路向南流去。眼前這個“雞鳴三聲”的古渡口曾經(jīng)上演過無數(shù)可歌可泣的故事，而源于此地的“走西口”亦與闖關(guān)東、下南洋共同構(gòu)成了中國的三大移民潮。
走西口，300余年的歷史，4500余公里的路程，幾代人的辛酸記憶。小曲里唱道：河曲保德州，十年九不收，男人走口外，女人掏苦菜。正是由于生存的艱辛，河曲周邊的農(nóng)民從黃河古渡口成群結(jié)隊向西口之外涌來，奔向那個“水草豐美，牛羊遍野”的敕勒川。先是春去冬回，成為“雁行”，之后通婚落地，生根發(fā)芽，把口里的農(nóng)耕文明傳到了草原上。無論規(guī)模還是影響范圍，農(nóng)民潮儼然成為走西口移民潮中的主流。
西口古渡本名水西門渡口，歷史上可追溯至漢。古渡位于河曲縣城水西門和內(nèi)長城之外，黃河?xùn)|岸之上。沿岸巨石壘砌，順河而下百余米長。河面寬約三里，彼岸右是內(nèi)蒙古準格爾旗大口渡，左是陜西省府谷縣之大汕渡，當為出河套之進口。
據(jù)舊志載，漢桓帝時有大賈資金行至此死，津長埋之。其子尋父至此，津長悉以金還之，帝聞之曰，君子也，遂名“君子津”。隋唐一直沿用。宋慶歷間曾設(shè)榷場，直接與契丹、遼、夏進行通商貿(mào)易活動，為時所重，極為繁華。金大定間東勝州在此設(shè)宣差，總管鷹坊打捕渡河船只河道等事務(wù)。元明清以來，經(jīng)濟貿(mào)易更為頻繁，西接寧夏隴右，北通陰山草地。清圣祖康熙特允鄂爾多斯之請，以故河保營得與蒙古交易，又淮河民墾蒙古地。其時水旱碼頭，絲綢之路，商賈輻輳，渡河船只云集，五方雜處，兵民繁錯，萬家煙火于斯盛焉……
史書記載足見彼時西口古渡的繁榮與興盛。如今渡口已經(jīng)變成了美麗的黃河廣場，與濱河大道相連接，成為年輕人談情說愛與老人們健身休閑之地。古渡廣場分上平臺廣場與觀河臺兩部分，場內(nèi)的建筑禹王廟、古戲臺雖經(jīng)多次修復(fù)，卻成為了西口古渡唯一的滄桑見證。
禹王廟也稱河神廟，最早建于清乾隆年間。位于西口古渡之中段，坐東面河，主體建筑正殿及抱廳，附屬建筑戲臺。
河曲當?shù)厝烁嬖V記者，過去走西口的人都是從這里出發(fā)，出發(fā)前要在戲臺為河神唱戲，祈求水路平安。
據(jù)道光十三年（1833）禹王廟重修碑記云：每年農(nóng)歷三月十八日為祭祀日，七月十五日為古廟會日。當晚夜幕中會首棹船于河中，投放三百六十五盞河燈于水中，以求神禹一年之保佑。古會期間，禹王廟張燈結(jié)彩，香客成千上萬，盛況空前。蒙陜毗鄰邊民一衣帶水擺船而來。山門外戲樓鑼鼓喧天聲遏三省。憑欄臨風(fēng)，右挹塞外鄂爾多斯大漠之風(fēng)，左盼陜北大汕之古渡，迢迢千里絲綢路，不禁發(fā)思古之幽情，緬想漢桓帝時之君子津……
隨著晉、蒙、陜?nèi)^(qū)交通的快速發(fā)展，從60年代起，河曲人走河套到寧夏不復(fù)徒步。然而沿河西邊墻（指明長城）跋涉二千里絲綢之路的日子，畢竟成為歷史，留給我們無盡的遐想。
黃河第一灘——娘娘灘
耄耋老人與滾滾黃河——這是記者在9月下旬冒雨登上娘娘灘時見到的場景，這一幕讓人想起了美國小說家海明威的代表作《老人與海》。《老人與?！分v述的是古巴老漁夫桑提亞哥84天未捕到魚了，同行都遠離他，最崇敬他的孩子也離開了他。第85天他又獨自一人乘船出航到很遠的地方竟捕捉到一條比小船還長兩英尺的大馬林魚，并最終制服了大魚，獵獲了他夢寐以求的目標。
雖然沒有桑提亞哥在大海中搏擊的壯烈與恢弘，但在娘娘灘記者能感受到14位老人那份樸素的堅持與執(zhí)著，“老人與河”的相守同樣值得景仰。娘娘灘位于山西省河曲縣城北的黃河河道中，地勢平坦，東西長約800米，南北寬約500米，面積僅有0.16平方公里，是個“凸”形小島，為塞上有名的小綠洲，因它是黃河中惟一有人居住的小島，故此享有母親河上“第一灘”的美譽。在島上可以聽到晉、陜、內(nèi)蒙古三省、區(qū)的雞鳴。毫不夸張，站在島上，記者能聽到對岸內(nèi)蒙古鄂爾多斯市準格爾旗下轄的馬柵鎮(zhèn)上的喧鬧聲。
在“島民”李保榮的小院中，記者看到院里院外都被桃、李、杏、海紅、海棠樹遮蓋著，綠樹成蔭，一只黑狗栓在果樹下，狂吠不止，打破了小島的靜謐；老屋外觀有些破舊，但整潔、干凈；年近80的老人坐在土炕上，看起來依然健碩。
李保榮告訴記者，島上原來居住著三十多戶人家，150多口人，但現(xiàn)在都搬到了外面岸上的新農(nóng)村，留下了14個75歲以上的老人?！熬徘S河十八彎，傳奇莫過娘娘灘；歷經(jīng)滄桑數(shù)千年，依然盤踞河中間；將軍后人守島上，牢記圣命代代傳；拜得薄后圣母殿，福佑百姓美名傳?！贝蛴驮娦蜗竺枋隽四锬餅┑膫髌娼?jīng)歷。
“我們都是李廣將軍的后代，有家譜記載，祖上至今在灘上已住了2100年。我們不能離開！”李保榮表示。
相傳，兩千年前，漢文帝劉恒和他的母親薄姬遭呂后誣陷，曾避難于此，所以起名娘娘灘。就是這個小島，傳說曾經(jīng)上演過中國歷史上充滿傳奇和悲壯的一幕。公元前192年，幾位大將率領(lǐng)著若干精壯武士，保護著一位身懷六甲的妃子秘密地出了皇宮，一路艱辛輾轉(zhuǎn)，來到了匈奴地界，突然，一條大河橫亙在眼前，在驚慌與絕望中，他們意外發(fā)現(xiàn)了河中的小島，決定在這里隱藏了下來。12年后，從這個島上走出一位少年，返回皇宮，坐了龍廷。他就是被后世譽為“文景之治”的漢文帝劉恒。當年保護他們的大將據(jù)傳有弟兄三人，就是中國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李廣、李文、李功。
劉恒登基三年后，將母后接回皇宮，并將這塊島嶼以及黃河以西千余里灘地封分給李氏兄弟，任何人不得侵占。據(jù)說這個“政策”一直延續(xù)了千余年。娘娘灘因此而得名。
而更令人稱奇的是，千百年來，島隨水漲，小島從未被水淹過。當?shù)亓鱾髦@樣一句民謠：“娘娘灘，太子灘，水長它長兩只船?！?/span>
不過，還是有過一次“意外”。李保榮記得，20世紀80年代初的一個夏天，村里的一幫年輕人請來二人臺戲班子，在娘娘廟前唱了一天戲。結(jié)果，那年的大年三十晚上，人們正圍坐在炕上吃年飯，再看，地下、院子里全是水。人們沖出院外，只見娘娘灘一片汪洋。約莫半個時辰之后，大水退去。雖然沒有造成災(zāi)難，但娘娘灘上的人著實經(jīng)受了一次魂飛魄散的感覺。
老人們堅信娘娘灘是個寶地，拋開那些動人的傳說與故事，島上冬暖夏涼、日照充裕、空氣清新，絕對是個養(yǎng)生的好地方。即便年輕人為了生存與發(fā)展都已離開了娘娘灘，但包括李保榮在內(nèi)的14位老人選擇了堅守。
在環(huán)島路上漫步，記者看到幾位白發(fā)蒼蒼的老者依然在田間勞作，島上草木蔥蘢、鳥語花香。淳樸的老人抬頭與記者打招呼：“樹上有果子，自己摘著吃。”當記者問到種地身體能否吃得消時，老人爽朗一笑，“這算啥。我們家里過去是拉纖的，從娘娘灘往包頭、烏海拉，那才叫個苦?！?/span>
